读

谭红平/图

网络

隔多年，她想起他来，心中淡然，不再难过。

事情过去了，就不必再提。

曾经深爱的人，到如今，只剩下路人般的背影。

他们，从大学时代起就生活在一起，并且生活了七年。先是麦轰烈烈的热恋，然后是明目张胆的同居。一对鸳鸯，郎才女貌，还刚好遇上女子有オ，真是羡煞多少大学校园里的闷骚男。大学毕业之后，父母已经替她在家乡的省城安排好了工作，但她没有回去。她毫不犹豫地跟着大学时期的男友到了六朝古都南京，那是男友的家乡。因为她相信他是她命中注定的男人。既然命中注定，就得生死相随，不离不弃。青春的女孩，谁没有期待过梦中的白马王子呢？于她而言，爱，便注定了牺牲；爱，便注定了漂泊。原本高傲的她，选择了屈从。

她便是我大学时期还算有点交情的女性朋友，张碧辰。她长得很甜美，大大咧咧的，一口浓重的东北腔。我们一起玩文字，写诗，郊游，她生性比较浪漫，喜欢有情调的生活，痴迷咖啡和红酒，还有高跟鞋。在一次大学新年联欢聚会上，我们对饮了几杯，喝得有些聊了。张碧辰说起了她的男友，建筑系的一大オ子，著名的建筑大师。她说起他时，眼里放光，就像他就是一切，就是生命。

能等交错。在那次聚会上，张碧展喝得有些高，我扶着她，在陈家湾的街道上，她吐得满地都是。她拍了拍我的胸膛，说：“哥们儿，我今生最想做的事就是找一个爱的人私奔。”接着一个饱嗝，酒气十足，差点把我熏倒。

后来，有一段时间我在一家报社做记者。那一年的情人节，我采访了在街上为儿子儿媳选婚纱的大姐。大姐说，她刚刚退休，五十多岁，看着儿子结婚，很幸福。大姐说，她一直在家相夫教子，丈夫比较忙，早年嫁得早，二十出头就生了儿子，然后一直陪他长大，进幼儿园，读中学，考大学，然后儿子毕业后给儿子安排好工作，现在又帮着儿子忙着结婚的事，几十年便过来了。她接着说：“爱，没有什么对不起的。”上一辈的很多女人大概都是这样过来的吧，一辈子也没有被男人当成宝贝哄过。

我写采访稿时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大学时代的张碧辰，可能这两件事情都和爱情有关。我想着张碧辰带着酒气说的那句“我今生最想做的事就是找一个爱的人私奔”。这才想起大学业后我们很多年没有联系了、也想起她曾经说有空听听她和他的故事。我翻出张碧辰的QQ，头像是灰色的，好像几十年都没有上线过。我在QQ上给碧辰发了一条留言：“碧辰，几年不见，还好吗？”还留了我的电话。

没有想到，不到一分钟，我就接到了碧辰打过来的电话。

我问：“在哪儿呢？”

她说：“老家，回来了。”语气里有些失落。

我问：“什么时候回来的？那个建筑系的大才子呢？”

她在电话里明显顿了顿，接着说：“我们不说他好吗？你现在怎么样？”

我说：“挺好的。你怎么啦？”

她没有直接回答，只是说有空见个面，叙叙旧就搪塞过去，然后就挂了电话。我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事。大学毕业后的第三年，很多同学都已经结婚生子，张碧辰也是其中之ー。此时，我想，张碧辰不会和那个建筑系大才子散了吧？这个想法有些恶毒。

人秋的城市，风吹来有些冷。看着日新月异的城市，灯火璀璨，忽然觉得人生有些迷茫。大学毕业，我们去追求属于自己的东西，包括梦想和爱情。但是，冰冷的现实总是让人不如意。我和张碧辰约在江边的红枫叶茶楼见面。她还是那么漂亮，只是眼神有些躲闪。她要了一杯菊花玫瑰茶，还是和当年一样浪漫。我要了一杯竹叶青。拉拉杂杂说了很多。最后我说，碧辰，说说你和他的故事吧！

她说：“离了。”

我问：“不是好好的吗，么就离了呢？”

她说；“那是曾经，爱和爱过隔着一个曾经。”

这句话很有哲理，好像在哪里听过，应该是大学时期我写过的文章里的句子。我和张碧辰相视一笑。

我问：“那你还爱他吗？”

她说：“我很爱他。爱痛了，现在也是爱，但没有办法继续爱下去，会死人。”

她跟他去往南京，一直我不到合适的工作。在他们出租屋里住了一段时间，后来找了一份工作，和自己所学专业完全不搭边。他一直忙于自己的事业，经常出差有时又熬到深夜。曾经高做的她，受众人追求的她，在陌生的城市，举目无亲，学会了如何面对孤独和等待。遗憾的是，那个建筑系男生面对她却越来越冷漠，甚至在一段时间里，觉得她是个累赘。因为，在如此繁华的世界里，张碧辰只是一个弱小的女子，她所能做的，只是在男人背后默默地支持和等待。除了这些，她几乎一无所有。

我说：“你不能等等他吗？在那边打拼挺不容易的。”

她摇摇头说：“不必了，再也不想去那么远了。走太远了，感觉自己走丢了，害怕再也找不回来。”她扭过脸去，看着窗外浩荡的江水，眼里有些湿润。

我问：“他有没有让你回去？”

她说：“怎么回去，再也回不去了。有些事情，一旦破碎，就再也捡不起来，就像时光机一样，过去了就是去了。”

张碧辰还是大学时代我认识的张碧辰，很文艺，很浪漫。想想我自己，这么多年过去了，在这个城市，理想和现实总是让人焦头烂额，但张碧辰不是，她有她自己的坚持，有她自己所要的人生。一且不是这样，宁愿舍弃。

她说他居然背着她和别的女人乱搞关系。他居然叫那个女人“宝贝”。说着说着她就哭了起来，哭得很伤心。我知道，她一直还是把我当做最好的哥们儿。我递过一张纸巾，心里默默地为她感到难受。

太爱了，以为他就是全部，从而在现实世界里失去了自己。男人总是以为女人是因为他们没钱没房没车才离开的，实际上，让女人离开的是他们的忽略和无视，不会赞美，不会道歉，不会在女人最需要他们的时候，在哭泣的时候拥抱她。

有一种爱很简单，爱时勇敢，相处很难。不爱了，转身离开，不必说抱款。

故事结束了，来不及说再见。

在回去的路上，秋风更紧，江水好像安静了些，我和张碧辰就此告别。时间过去了，都不再回到从前。

我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秋天，如同现在的秋天，依然清晰如昨。

已是深秋了，我想说，你还在等待什么？落叶纷纷。萧瑟，清冷得想找一个女友。如果秋风袭人，感觉到冷你就来我的梦里取暖。你看见什么，我就是什么；你听见什么，我就化作一缕孤愁；你想着什么，我就成为你的傀儡……

但你哭泣，我就忍着；你微笑，我就低头不语。我是这样爱你。但你觉得，没有什么了不起，时间就这样过去了。

朗读者

谭红平，垣曲县广播电视台副台长，主任记者，垣曲县朗诵艺术家协会名誉副主席。